餐桌上的一千零一夜 ─ 年夜飯

這篇是好幾年前的壓箱寶，最後一次編輯的時間是2011/2/17，元宵節，也是剛過完年的日子。一直沒能寫完，是因為之前寫的時候，負面能量太強，貿然放上來不是什麼好事，今年，應該是個好時機吧！

今年，第九次在婆家過年，第一次得到稱讚的年夜飯，竟然也是我第一次從頭到尾沒有想過要以公婆喜好為依歸，第一次決定做自己的開始。

2005

婚後第一次在婆家過年，公公六個兄弟攜家帶眷大大小小加起來約30個人，浩浩蕩蕩到我們這吃年夜飯，當時大約再一個月我就要生老大了。因為懷孕沒法拿太多東西，所以從除夕前幾天開始，自己一個人頂著一顆球，賣場、傳統市場來來回回不下十趟；整間房子裡裡外外、上上下下拿菜瓜布拼命刷，心裡只想著第一年一定要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那一年的年夜飯不是我煮，我只負責廚助的工作，吃完午飯就開始撿菜洗菜洗碗剝蒜頭...好不容易到了晚餐時間，開了兩桌，擠進30個叫不出稱謂，只見過幾次的人。我乖乖的站在老爺大人身後，端著笑容準備跟著喊叔叔伯伯嬸嬸，不過很可惜，叔叔伯伯的眼光都只到我老公臉上就自動跳過我，害我從小練到大的笑臉居然無用武之地。

剛好我的年紀也很尷尬，往上是不熟的長輩，總是有點距離；往下又是青少年，根本懶得理我。突然間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吃完晚餐端著肚子自己一個人去散步、望著天空的沖天炮、聽著忽遠忽近的鞭炮聲、想起30幾年來在自己家吃的年夜飯...第一次發現，原來真正的遙遠不是用距離來衡量的！

年夜飯足足吃到午夜才結束，大家終於陸續離開，整理完鍋碗瓢盆、掃地、拖地...繼續乖乖坐著聽公公訓話，洗完澡上床已經凌晨三點。

第一年，公公給了60分，勉強及格。

2006

比照去年，一樣30個人擠進來圍爐，不過，今年我有伴了，雖然他還不會講話，不過，母憑子貴，親戚五十在看小孩的同時，也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了，透明度從100%降到30%。
其實今年還是裡裡外外的忙，而且兒子剛好感冒，整個下午就一面做事，一面抱著哄。吃完年夜飯，又是午夜，忙裡忙外的結果就是兒子發燒到40度，我現在才發現，還勞煩叔叔開車去掛急診。

第二年，公公說比去年差。

2007

比照往年，大團圓的日子又來了，當時帶著第二顆球上陣，懷孕加上還要照顧一個葛格，今年我偷懶了，家裡隨便清清，東西加減買，除夕夜當天下午，我抱著葛格睡午覺去了。
吃完年夜飯，照例剩下一堆年菜，前幾年，這些年菜就從除夕一直吃，吃到完或壞掉為止，通常是初五左右。
今年我實在沒食慾看剩菜，所以保鮮膜包著全部往冰箱裡堆，碗盤洗好也懶得爬高彎低去收，也就這麼堆著。

第三年，我被罵到狗血淋頭，一年不如一年，我跟公公的關係降到歷史新低。

2008-2012

2008年年中因為家裡撥了一半的空間改裝成辦公室，沒法容下30個人，從此不用大鍋炒累得半死，想到終於不用再洗一堆菜跟碗...我真的開心得不得了！
雖然從今年開始變成我跟婆婆要準備年夜飯，不過想想也就5個大人幾張小嘴，應該也不是太困難的事，只是回想起來竟也沒有一年得到公公的好臉色。

2013

 

今年思前想後，覺得既然不論怎麼做，都沒法得到公公的認同，不如就做回自己吧，與其老是提心吊膽等著別人打分數，不如讓自己快樂比較重要，至於別人的情緒，就由他去吧！

所以今年的重點我放在準備自己還有娘家的人愛吃的菜(如果年夜飯沒人捧場，我初二可以帶回去加菜)還有拿捏剛剛好的量，盡可能不要像往年一樣浪費食物。

今年的年夜飯，我準備了梅子烤全雞、煙燻花枝、紹興醉蝦、佛跳牆、蜜汁火腿、芥菜炒蝦米、奶油香蒜蒸鱈魚、涼拌鳳梨木耳。本來心裡盤算著可能又會招來一頓臭罵，沒想到公公竟然是一面剔牙一面說：「今年的年夜飯，嗯...」我也得到了一個大紅包！

說實在的，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評分標準在哪？！只能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請問以後每年比照辦理我都會有大紅包嗎？公公大人？

今年的年夜飯，難得沒有大動肝火，很平靜圓滿的結束了，雖然得到意外的稱讚，我竟然也沒有任何開心的感覺，該說我是已經心如止水，可以剃度了嗎？

年紀越大，在乎的人事物越來越多，在意的人事物卻越來越少。

再十年，我想，回頭再看這篇，大約就像現在回頭看學生時代為了多一分少一分爭得面紅耳赤一樣可笑吧！